现在玩捉迷藏天色确实太黑了点

【也青】无事生非

|流水账

|今年给kesha扫墓了吗

 

 

 

 

当代人理应活出当代的样子。

 

且不提诸葛青是名不觉拎个印满路易威登徽标的行李箱很low很丢人的乡下青年。大众心目中的暴发户基本就是这般二五八万的气质,在吃瘪前通常都是;不打招呼就从三线到某一线城市最直观的区别自然首先是人口密度,其次是诸如与收营员之类不可避免的交谈中迎面一股地域文化的烈风。

 

“都说大学四年宿舍遇上北方同志口音会被带跑,怎么就没有反过来的。”

 

“此言差矣,台湾腔的感染力比京味儿还足,我哥直到出国前说起话来都有点娘,得亏那壮他两圈的台北哥们儿。”

 

行李箱硌着导盲道,轮子一路隆隆响:“格么馁倒是有希望嘚我走前送一句‘再未’。”

 

“你们村位置不上不下的,难说。”感情方言洗脑威力靠纬度决定。

 

“哦唷——”诸葛青扒拉上他的肩头,对准他耳边,语气故作缠绵,“无趟来吾此里带馁走几天水路,叫小囡唱几出越剧,吃两碗白茶,窥窥苇荡鹤群,保馁乐不思蜀,话都伐会港。”

 

王也拍拍那只咸猪手,心想他本来也回不去了。

 

 

 

后来,张楚岚建议他别老守在北京,反让作祟的觉得他没底气,得四处逛逛。于是坑了刘金二人,王总自己出走江湖扮逍遥行者。第一站是碧游村,整了一身伤当作纪念;第二站是祖籍所在,呛了一喉咙花椒两宿说不出话;顺着江水下游九省通衢,登楼远眺,潇洒不及当年酒客驾鹤而去,倒是在台阶上险些被观光客挤得失足;后踏金陵细雨,观银丝怠了评弹,屋檐下啖三口美龄粥,惬意如斯;然后呢,然后呀……他颠簸半天,下了车正值晌午,雷峰塔下不见熙攘,该躲进礼品店避暑的,勉强就着树荫嘬溜十块钱一根盐水棒冰的,一派力不从心的疲态,好在现在并非旅游旺季,少了数桩乘凉处的争夺战。兜里手机忽然震了又震,抽出来瞥了眼,好久没见屏幕中央亮着明晃晃四个字。

 

“上山吃茶伐,我有认识的人家,螺蛳炒得也不错。”

 

暗自纳闷,这厮莫非真那么闲连自己鞋尖朝哪都要算算,话筒对面便道:“我们现代人没事都会刷刷朋友圈的啦。”…倒是他把朋友圈当行路日记,丢完照片也不配字,更不会流连在这方寸屏幕里,上下摆动手指难以自拔。

 

等诸葛青教他分享位置信息,轻车熟路地开着奥迪来接,王也才一拍脑门:是不是算出来的没多大关系,靠的朋友圈又怎样,他不还是在这儿蹲人吗。

 

“老王,礼尚往来,我也要送你四个字,”诸葛青搭着方向盘,袖子挽到肘弯,白花花的手臂横在他俩中间,“‘自作多情’。”

 

你看隔壁渔村的,楼比山高,可怜天天活在汽油味儿里,闲着没事七天里歇两天自己就开车来了,合着这人间半个天堂是自家后花园似的;换过来也差不多,人家当下乡放松,我们当进城休闲;你自上游顺流而下,能不在这儿落落脚?老王你呐别多想,这不就叫缘么……

 

一通忽悠拐上山,茶农的小馆子一座座嵌在山坡上,到了诸葛青熟人家,推开竹栏,两条大黄狗蹭着腿钻出去。发根微白的老板娘出来招呼,见了诸葛青又摸又捏,你瘦咯,俊咯,呐阿弟上学没,啊?这样哦,那伊撒辰光考大学,馁女旁友有伐……

 

“……老王,你先随便坐,让人上壶龙井。”考虑了一秒还是补上,有什么爱吃的也点了吧。这架势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我哪有什么爱吃的。特色菜还得靠百度的南漂面对一张配图都无的简朴菜单不知所措。看几只母鸡在跟前草丛晃了七八个来回,菜上了一半凉了一半,不见其踪的诸葛青终于现身拉开王也对面的凳子,话不多说夹一筷草头尝尝。午后暖光穿透棚顶,空气微甜湿度宜人,对门口一辆高尔夫卡住倒不出来了,苏B打头的车牌蓝得锃光瓦亮,可后备箱的漆却刮花了几片,山上路窄,前后又来了好几辆车两面夹击,小伙子左顾右盼急得直冒汗,倒是后座两位长辈不慌不忙,老太太摆摆手下了车,小司机正不解,她敲敲驾驶侧车窗:乖,没事,奶奶来吧。

 

这日子过得像养老。王也忽然道。

 

诸葛青抬头,咽下嘴里的韭菜,将噎不噎的,笑没出半个音节,舔了舔嘴唇:“以前读书的时候班里有几个学霸,成绩发下来以后他们总觉得已经摸透了上了大学以后的情景,‘为奴十二年,翻身把歌唱’,好像也就那么几条路可走,最滑稽的是,我们班主任还特喜欢和他们聊那样的人生。”

 

“突然说什么呢。”

 

“后来,有人端着相机死在刚果,有人进了中南海。”诸葛往椅背上一靠,“你啊,不要年纪轻轻就总觉得生活已经步入老年,会算几团天命就当自己看破红尘了,都是在山里不食烟火惯出的毛病。不是说还俗了吗,怎么,旧习难改?”

 

净夸大其词变着法子损我。王也揉揉太阳穴:“有话直说。”

 

“直说还能叫术士么,”诸葛青笑似眼角晕开一丛茉莉,“你猜啊。”

 

 

 

要说西湖畔酒吧三千和三里屯究竟有什么实质性区别,大概是环境更健康吧,各种层面上的,还能方便没醉的把醉了的丢水里醒醒脑。

 

“所以我不喜欢北京,完全没有夜生活嘛,”挑了离舞台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一曲“树倒快跑”中打个响指要了杯维斯帕马提尼,“当代人理应活出当代的样子。你看,雷锋塔那种用渣男痴女的传说糊弄游客的坑爹景点,哪能比吹吹湖岸群山赏的晚风有情调。”

 

仔细一想,武当头号懒骨头只消一杯青啤就能放倒这桩秘密,他那认识尚未满月便以命相救的挚字可疑之友似乎还不知道。

 

“道长,不喝两杯伐孛面子啊,吾请客叻。”

 

“山里待久了不会喝,行行好找点别的代替呗…”

 

“啧啧啧……那给你来份长岛冰茶?”

 

一听茶字便松了口:“成。”

 

光线昏暗,镜面球反射的彩斑迷了视线,人声嘈杂,台上驻唱的高音嘹亮,舞池被踏得随鼓点微颤。王也着实不擅应付这样的环境,只觉昏昏沉沉,若非如此,他岂会漏看了对面那人举起骰盅老神在在几通乱晃后抿出一抹坏笑,等被骗沾一口,迟了,诸葛青骰子摇得咣咣响,笑意更浓。来来来,王道长,诸葛小弟教你玩“吹牛”,不好背地里开卦耍赖皮,猜错罚酒……

 

他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不喜欢这种地方。小时候被家里人带进来,只觉满眼新鲜,关系又轮不到他揽,便趁人不注意找个角落瘫,着看年轻男女又笑又跳,不知为何也乐得自在;后来被迫陪笑,周遭一切登时索然无味,一晚拒酒数回次次给客户心里结疙瘩,酒桌文化留给他除了几度心累无他,故而有天,几家小报察觉苗头,二版抢先登了某篇不大不小的新闻。

 

“道长,您这酒喝得如此敷衍是应付我呢?”

 

看不清诸葛的脸,倒是吧台斜照过来的紫光打在白得不像话的脖颈侧,眼珠不敢往下转一分,怕目光离不开衬衫下的锁骨。应付?哪能啊。

 

我要是给你留个心眼,还会往朋友圈堆照片吗……

 

“你说啥?歌放太大声我听不清——哎,什么情况。”从椅子里滑地上时腿背撞了桌腿都没把他疼醒,诸葛青端着高脚杯愣了五秒,反应过来道长是真断片了。

 

“哇,真的假的……”

 

露台的晚风还是不够强烈,得堤边溜两圈。等王也回魂,自己正在湖畔柳下长椅枕着诸葛青的大腿流口水。

 

“老青,”王也犹豫再三,艰难开口,“你腿太结实了,我有点落枕……”

 

抬手便给后脑勺一掌,绝对算不上温柔地熟练运用力学规律给他“扶”了起来,起床吧您呐,震得王也脑壳嗡嗡响,半天没缓过来,眉头像初见那会儿皱个没完,嘴里直抽凉气。

 

三分不忍七分心虚:“要紧伐,吾帮馁吹吹。”不由分说捉过王也的手,一如山人戴着墨镜时随口就来的印堂发黑,如今凑上去的位置也不清不楚,朱瓣轻启渡丝丝仙气,治不好病增不了修为,倒叫人耳根一凉,心里发痒,惊慌失措。

 

——噗通。

 

王也暗道大事不妙。

 

堂堂武侯后裔被一把推下湖,抹了把脸,笑得咬牙切齿,谁说没醉的要把醉了的丢进水里醒醒脑?此话不假,他醉得不轻,欠清醒。酝酿一堆狠话到嘴边没来得及说,只见王也自个儿主动跳下来了。

 

……这是什么原理?

 

“侬嘚吾捣浆糊啊!发撒毛病啦。”诸葛青气极反笑,“这下可好,两只落汤鸡怎么料理,怕不是要同下一口高压锅哦。”

 

“你订酒店没。”

 

“……没啊,我就过来玩一天,谁知道会碰上你。早晓得就算算了,翻翻老黄历也行啊,保准写的不宜出行。”

 

“呀,那我也没有,你说怎么办吧。咱俩连天命都能偷瞧一眼,却料不到今儿要流落街头”

 

诸葛氏扁扁嘴,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房卡在外套里,外套搁岸上椅背呢。”

 

 

 

浑身湿黏瑟瑟发抖,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见,多半身上水草还是要粘几根的,但诸葛青却觉得自己瞧得明白,王也一定笑得极为欠揍:“自作多情?”

 

分明是他自己无事生非。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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