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玩捉迷藏天色确实太黑了点

【快新】跳舞有时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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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希德的故事很老土。

 

“那是一个关于追梦的故事。我在金融学院熬到毕业,就离家出走了。”

 

工藤默默地用马克杯挡住脸,小口抿着咖啡。

 

希德疑惑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离家出走?”

 

“你为什么离家出走。”

 

希德这才满意地继续下去:“因为我喜欢摄影。”

 

这就是他不想问的原因,理由不是明摆着的吗。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我就是喜欢到处拍点什么,否则浑身不舒服。我在大学专业上听从了父母的建议,可到头来还是觉得不该做那种选择。既然已经浪费了四年人生在不喜欢的事上,接下去的几十年一秒也不想浪费。所以我带上大学期间赚的小钱逃跑了,尝够了云游四方的滋味,兜兜转转在布鲁日停了下来,用剩下的钱开店。”

 

“等一下,你离家出走期间用的全是自己赚的钱?”

 

“是啊。”

 

“冒昧地问您一句,最开始的跑路费有多少?”

 

“不多,去掉父母给的本金,八十万欧左右吧。”

 

“……”

 

工藤无言地捧着杯子,好像有点猜到希德为什么不喜欢金融专业了。有时候太容易办到的事,人会因为没有挑战性而感到无聊。

 

“你知道,比利时离德国很近。所以当初选择在这里落脚,也许是在等自己想通了有勇气回家的时候能早点到家,”他轻松地笑道,“我啊,一点摄影天赋也没有!”

 

在景区开店烧钱极了,希德初来时运气不错,恰好碰上有人因故搬迁,由于走得匆忙房东还未找到新租客,他便钻了空子。他开了一间照相铺,还印一些自己拍的明信片,但根本没人光顾,进来的顾客也不会掏钱,兜一圈就走了。他的照片是那么平庸,连一点点故意博人眼球的恶俗都没有,平淡无趣。希德知道存款很快会见底,可又没兴趣做稳赚不赔的事,就像他早已清楚在摄影上毫无天赋,却仍旧固执地往这条崎岖小路走。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结局就是灰头土脸地回到父母身边受一顿冷嘲热讽时,黑羽踏进了他小店。

 

“这是一个爱情故事吗?”他开口时的英语是再好认不过的美国东海岸口音。

 

“什么?”希德不是没有听见,他只是惊讶得忍不住再确认一遍。

 

“这是一个爱情故事,对不对?关于鸽子和圣榭教堂上的雕塑,”那个亚洲面孔指了指他挂在店外支架上充门面的一组照片,“雕像只是雕像而已,和人们眼里它所指代的有名有姓的圣人根本不是一回事,他心里最清楚这一点。要一辈子都被困在教堂的外墙上,扮演一个不是自己的人,这让雕像郁郁寡欢。常来看望他的鸽子说,我可以让同伴帮忙把你啄下来,好让我带你离开。可是雕像觉得,一只小小的鸽子怎么提得动自己?所以一直没有同意。”

 

希德目瞪口呆。要知道他的这组照片收到最多的评价就是单调重复,不知所云,同一座雕像的照片一字排开,区别只有画面中有没有鸽子。

 

“可实际上雕像又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那名亚洲游客继续道,“日复一日当他拒绝鸽子的帮助,却又在拒绝后独自思考如何让这个计划更实际一些。也许,他可以请求鸽子叫上同伴一起搬运自己,可不管来多少鸟,它们的小爪子也没法很好地抓牢,搬运时挨得太近还会互相打到翅膀。”

 

“终于有一天,在又一次拒绝了鸽子,目送它摇摇晃晃地飞走后,雕像忽然意识到,这手脚,这躯干,对他来说有什么用处呢,他只是一座一动也动不了的雕像呀,既然如此为什么非带上它们离开不可呢?‘只要把我的心带走就可以了!’雕像兴奋极了,打算明天就告诉它忠实的朋友,我的心很小,很轻,只有鸽子的心那么点大,你一定可以带走它。”

 

“但是隔天,鸽子没有出现。随后一天、两天、三天,鸽子都没有再出现。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陆续有新的鸽子到雕像头上落脚,但都不是它认识的那只。”

 

“直到许多年后,雕像才迟缓地反应过来,鸽子的寿命和雕像比起来实在太短了。他忠实的朋友早在他准备好跟它走的那个早晨就已经死去。”

 

说完,他从门口微笑着望向希德。

 

希德结结巴巴地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你、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我还知道你的灵感来自《快乐王子》。”

 

那毕竟是个人人都听过的童话。对于他而言,很难有更惊世骇俗的灵感了。希德红了红脸,故事差不多就像那样,只是这位客人填充了许多他自己也没考虑过的细节。

 

“你说得没错,只是,”希德道,“为什么是一个爱情故事?这哪里有爱情要素?”

 

“没有吗?”黑羽摇了摇头,“我觉得有。”

 

有什么有啊。

 

工藤听着希德的叙述,好笑地撇撇嘴。

 

“然后呢,”工藤单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悠闲地晃着杯底还剩一点点的咖啡,“他教你摄影?”

 

“一开始是的,”希德回忆着,“像科洛佛那样的人,见到我作品的第一眼应该就知道我在摄影方面毫无前途可言,但他还是教了我不少。”

 

尽管已经相当有自知之明,可面对异邦游客友善而热情的教导下自己那依旧没有起色的摄影水平,希德还是很沮丧。他感谢黑羽的指导,并请求他不必再继续。他告诉黑羽自己为摄影离家出走的事,以及他准备放弃了。

 

“千万别!”黑羽睁大眼睛,“原谅我竟然浪费时间在教你摄影上!你需要能支撑你自由自在拍照的钱,而非技术,那不是必须的。因为你光拍照就很快乐了,技术不能阻止你获得快乐,钱才会。哈,真羡慕你。”

 

“为什么?”我才要羡慕你,你的才华那么刺眼,我都快嫉妒死了。

 

“因为你真心热爱摄影。”黑羽说。

 

 

 

“他不喜欢吗?”工藤讶异。

 

“他说他只是由于机缘巧合养成了一种记录的习惯,并不像我一样热爱。你没法想象我当时多郁闷!这也算安慰吗?拍得那么好,却说不喜欢,”希德忿忿道,“更让人气愤的是他竟然怂恿我去参加关于怪盗基德的赌局!”

 

工藤一愣。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怪盗基德犯案多年,有博彩公司专门为他开赌,会根据他每次作案的实际情况设计规则。我遇见科洛佛的那一年,基德要偷运送圣血的水晶。真是个卑鄙无耻的疯子,就从那时开始他逐渐变本加厉,以盗窃国宝羞辱那些国家的人为乐。幸好,我听说他已经被捕了。”

 

工藤不置可否,举起杯子,舔尽最后几滴咖啡。

 

“所有人都希望他失败,最好当场被捕,可是赌上钱的选择比什么都真实。基德实在很少失手,有时赌局的条件会随机应变,赌他能在几次以内偷走目标。布鲁日的赌约就是这样,你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前一秒还在脸书上痛骂,转头就去买‘一次成功’,”希德深吸一口气,“科洛佛却要我投进全部的积蓄买‘失败’。”

 

“你就照办啦?”工藤挑眉。

 

“怎么可能?这种提议正常人都不会接受。现在想来,多半那是他的计谋。他接着说他开玩笑呢,可赌一把又如何?就赌个二十欧?还是太多,那么十欧?五欧?基德这回胆大包天,偷到圣物上来了,不觉得很反常?也许他根本没有做好准备。结果你猜这么着。”

 

他不用猜。他知道结局。

 

“行窃那天基德果然失手!连水晶都没摸着,落荒而逃,”希德激动道,“结果公布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干了什么蠢事,又是怎么毫发无伤甚至大赚一笔地退出来,老天,我这四年金融真是白学了。而那个害我犯心脏病的始作俑者,隔天悠哉悠哉来找我,那得意的样子别提多欠揍。不就是恰好蒙对了?态度怎么像来邀功似的。”

 

“…他不是那种人。”工藤咕哝了一句。

 

“当然,当然,你的朋友虽然古怪,但很正直,他没有跑来问我要钱,”希德连忙道,“而是问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回金融行业干点什么了?为了梦想,哪怕不情愿也要赚钱吃饭呀。以我的能力,为什么不干回专业本行呢。”

 

借此机会和你的父母重新谈一谈怎么样?你的父亲是有名风的险投资人,听说他最近正在考虑入资一款正在研发的新式防盗系统,算法更难破解,至少不能被那些小偷真像电影里似的用一个小装置就弄得整个系统全盘瘫痪,我是不太懂啦。不过这年头,“怪盗”什么的太多了不是吗?就算有几个转瞬即逝退出了历史舞台,也很快有新的犯罪分子顶替上,好像娱乐圈更新换代一样。真是罪恶横行的人间啊。

 

黑羽这样说道。

 

“我很惊讶,因为我从来没提过有关自己家庭的事。并且自那以后,我就没见过科洛佛了。我几乎要怀疑他是父亲派来劝我回心转意的托,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无论如何,我最终还是因为他的建议才能继续现在的生活。我鼓起勇气回了一趟家,爸爸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拥抱了我,我都不记得他上一次拥抱我是什么时候了啊。他们最终理解了我的决定,并指导我该怎么做,虽然不太光彩,那笔纯粹赌博赢来的钱成了我新一轮投资的本金,很好地发挥了它的效益。总体来说,现在我过上了想要的生活,而且不会为钱发愁就是了。”

 

工藤新一扶着额头。

 

为什么感觉听了半小时废话,而且这顿废话的结局让人非常不爽。

 

不过,也算有点收获。希德能够赌赢,对旁人来说尚且可以归为巧合,尽管其中的缘由工藤一清二楚,但还没办法证明。不过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他还要去发掘更多“巧合”,直至将他的敌人逼入绝路。

 

何况他现在已经知道那家伙和自己就在同一所学校!人类学,哈,偏偏是人类学。一门苦闷到如果不学会自嘲就无法继续下去的学科,以至于人类学家全都幽默到觉得社会学家是一堆没劲的木头,尽管谁的专业更“枯燥”,大家心知肚明;一个偏僻到总被误解为社会学的附属品,乃至默默无闻不为人知的领域,甚至每年踏入该系研究生院的新生中起码有一半在此前根本没有社会学学科经验。如此看来这条路上多一个魔术师、乃至一个小偷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果然很奇怪。

 

那感觉一点也不像他。明明不像他,工藤却不觉得有多奇怪。这点才最奇怪。

 

工藤新一忽然心里没底起来。什么逍遥法外二十余年作案滴水不漏的大盗啊,这不是漏洞百出吗,痕迹也太明显了。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会不会知道自己正在欧洲搜集有关他的证据?当新学期回到学校,他要是到隔壁文化人类学系堵人,会不会发现早已人去楼空金蝉脱壳?

 

而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向任何人求助。他现在还不能回纽约,要拜托FBI的熟人去调查吗?要以什么理由呢?“虽然我证据不足,但我怀疑人类学系的那个日本留学生是怪盗基德,麻烦你们帮我盯个梢别让他跑了”?也许吧,也许他的朋友们念在那个小侦探过去的功劳上会同意。

 

不想同意的是他才对。

 

这是一桩私事。

 

当务之急是搜集证人,洗清寺井黄之助的罪名。他还没法跳过这一步直接抓住基德的辫子。

 

 

 

“如何,我有帮上忙吗?”希德问,“老实说,科洛佛后来去哪了,我也不清楚。他现在果真下落不明?”

 

“是啊,”工藤显得很悲伤,叹气道,“绝情得很,完全不和老同学联系。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至少我知道他还是老样子,净爱多管闲事。”

 

“你要走了?等一下,给你我的联系方式。我也很担心他,如果有消息了请你也通知我一声,另外,”希德递过名片,“告诉他,我很感谢他。以及那组照片的结局可能真的像他说的一样。我拍的那只鸽子腿上有个形状和花纹都十分特别的信筒,不知什么时候起见不到了。”

 

“什么结局?”那张与科洛佛如出一辙的面孔好奇地望着希德。

 

 

 

“你真厉害,能看懂我想表达什么,”希德对亚洲青年说,“不过其实这个系列还缺一张照片,所以你的结局没有说中。我的版本里,鸽子只是遇上了一些意外,它最终还是回来带走了雕像。”

 

“那很好,你的结局比我的更有希望。”

 

“那当然,毕竟鸽子活着。”

 

“重点不在那儿。”他说。

 

“我的版本里,鸽子太在乎雕像的想法,所以在雕像答应前,它都没有告诉雕像详细的计划。鸽子本来就打算只带走雕像的心,它只是担心雕像并没有真的想离开,那样,它又怎么好强迫它亲爱的朋友放弃手脚,躯干,和安稳的生活,同自己去流浪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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